尼斯恐襲 載重19噸卡車Z字形軋過
當(dāng)?shù)貢r間7月14日，法國南部城市尼斯，人群正在疏散。當(dāng)天，一輛大卡車撞向在尼斯觀看國慶日煙火表演的人群，造成重大人員傷亡。圖/視覺中國
幾乎一致地，法國媒體都用“恐怖”（L’horreur）作為報紙的頭版標(biāo)題，配圖是一輛布滿彈孔和撞擊痕跡的白色卡車。
7月14日，法國國慶日的晚上，這輛載重19噸的卡車，以Z字形路線瘋狂軋過英國人漫步大道。
這是法國南部城市尼斯最著名的道路，一側(cè)連接著沙灘。當(dāng)晚，數(shù)以萬計的游客和尼斯人聚集在沙灘邊，觀賞國慶日的煙火表演。
22時40分，這輛白色卡車的突然出現(xiàn)，讓美麗的大道變成了一條死亡之路。
卡車在人群中加速行駛，一路沖撞碾軋。尖叫聲、哭喊聲、撞擊聲、槍聲代替了節(jié)日歡呼、慶祝的聲音。
這晚，尼斯共有84人遇難，另有200余人受傷。
“與死亡擦肩”
中國游客唐璐坐在英國人漫步大道一家米其林餐廳，正享用一頓正宗的法餐，窗外閃爍著煙火。
她腳下的土地，位于地中海北岸，法蘭西東南角。這座叫尼斯的小城，擁有安靜的老城與碎石海灘。每年7月14日國慶日，城內(nèi)都會有盛大的音樂會和煙火秀，聚集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。
唐璐和丈夫當(dāng)天傍晚才到尼斯，放下行李，直接去看閱兵巡演。她介紹，表演非常“接地氣”，現(xiàn)場有氣墊船、皮劃艇、油罐車，一個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在閱兵隊伍旁邊跳舞�！白屛腋杏X到法國人崇尚的浪漫和自由�！�
22時，煙火表演正式開始。三小時的法餐，唐璐的丈夫有些按捺不住了，她答應(yīng)吃完最后一道甜品就出去看煙火。
22時40分，煙火已經(jīng)落幕，最后的甜點才剛剛上來。
突然，唐璐隔著窗戶看到，街上的人群開始瘋跑，空氣中有淡淡的煙火味。“所有人都瘋了一樣朝一個方向跑，跟美國災(zāi)難片一樣�！�
留學(xué)生余熠是逃亡人群中的一個。幾天前，她專程為這場煙火秀而來。拍下煙火綻放的一剎那，她還跟身邊人開玩笑說，如果發(fā)朋友圈的話，要配上“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”。
她覺得這樣有點矯情，最終給這張照片配了一面三色旗。
她看到，靠海一側(cè)，密密麻麻站滿了人。此時，她身后100米的位置，人群開始騷動，緊接著呈輻射狀，驚叫著四散奔逃。
許多人不住地詢問：“怎么了”（excuse me），但沒有人回答。
所有人都在跑。
在混亂的人群中，余熠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。聽到槍聲后，她以為自己遇上了槍擊事件。
唐璐隔著窗戶目擊了這場大逃亡。她有些后怕，“真的是和死亡擦肩而過，就在一門之隔，如果不是法國菜上得巨慢，我們早就出去了�！�
“恐襲、暴亂、逃命”
逃亡的路上，游客用不同的語言呼喊，救護車一輛輛呼嘯而過，場面混亂。
中國深圳的鄭曉（化名）原本想跑回酒店，途中一家比薩店老板招呼，她便躲了進去。
鄭曉回憶，剛進去時，比薩店只有不到10個人，很快，越來越多的人涌入，連衛(wèi)生間和儲物間都擠滿了。
唐璐看到有人想跑出餐廳逃命，不過餐廳工作人員把所有人叫住——“Stay here”，人們只好待在餐廳。
一會兒，更多的人跑了進來，身上帶著血、衣冠不整、沒有鞋。
有人問，發(fā)生了什么？
他們嚇得只蹦出幾個字：恐怖襲擊、暴亂、逃命。
“我有點心慌，感到心臟跳得很快”，唐璐說，她從幾個不同的人口中得知了事件經(jīng)過：在距離一百米不到的地方，一輛卡車沖撞、碾軋人群。
事發(fā)時，《尼斯晨報》的記者Damien Allemand先是聽到響聲和人們的尖叫�！拔疫�以為是什么人點燃了煙火�！�
幾秒鐘之后，他看到一輛巨大的白色卡車從身前幾米處駛過去，飛速地撞向人最多的地方。
當(dāng)?shù)厝薖ierre Roux從公寓目擊了全過程。他起初以為這輛卡車只是失去了控制。但他很快發(fā)現(xiàn)，車燈沒有打開，也沒有鳴喇叭警示�！霸谛熊嚶肪�上的人，幾乎沒有機會逃生�！�
一位目擊者稱，白色卡車開始開得很慢，車后有輛摩托車在追趕，摩托車主試圖打開卡車司機一側(cè)的門，但摔了下去被卡車軋過。這時卡車司機開始加速——目測有50千米/小時的速度，并以Z字形行進——為了撞到更多在道路兩側(cè)奔逃的人們。約15到20秒后，槍聲響起。
“人們像被擊中的保齡球瓶一樣一片片倒下，那慘叫聲我永遠都不會忘記�！� Damien說。
由于過度緊張，他僵在原地?zé)o法動彈。他的身后，英國人漫步大道上躺著數(shù)十具尸體，“到處都是死亡”。
卡車駛遠后，人群開始給傷者送水，給那些沒有希望存活的人蓋上毛巾。Damien想去幫忙，想去做些什么，但他還是僵在原地，無法動彈�！拔抑荒苈牭饺藗兊目藓埃@個夜晚太恐怖了�！�
為尼斯開門
在人們四散奔逃時，社交媒體上再次出現(xiàn)了一場“#PorteOuverteNice”（法語：為尼斯開門）運動：公眾在網(wǎng)上貼出住址，庇護那些尚未逃離危險的人。各處餐廳、旅店已成為治療傷者的醫(yī)院和暫時的避難所。
這場運動發(fā)起于去年11月巴黎恐怖襲擊，當(dāng)時球場、劇院、街頭槍聲依次響起，153人喪生。
發(fā)起人Sylvain Lapoix是巴黎的一名記者，他在Twitter上說：“為需要的人打開大門，標(biāo)記您的地理位置，加上#為尼斯開門，列出安全的地方吧�！�
事實上，法國的緊急狀態(tài)是從巴黎遭遇恐怖襲擊后開始的。剛舉辦過歐洲杯，在尼斯襲擊開始前幾個小時，法國剛宣布要在7月底取消緊急狀態(tài)。而現(xiàn)在，這個期限又延長了三個月。
在這場“尼斯史上最慘烈的悲劇中”，巴黎市長Anne Hidalgo代表全體巴黎人支持尼斯：“我們的城市是團結(jié)的�！�
法國總統(tǒng)奧朗德在當(dāng)晚的電視講話中說：“我們無法否認(rèn)這是一場恐怖襲擊，將采取一切我們能做的，去對抗恐怖主義�！�
去年2月4日，“伊斯蘭國”公布一段視頻，揚言要對法國發(fā)起新的恐怖襲擊�！皻⑺栏嗟姆▏恕�。
從《查理周刊》總部發(fā)生槍擊，到這次恐襲，一年半內(nèi)，法國共遭遇了6次恐襲。其中，《查理周刊》的恐怖襲擊、11月13日的巴黎系列恐怖襲擊，伊斯蘭國均宣稱對襲擊負(fù)責(zé)。目前，尚沒有組織為尼斯恐襲負(fù)責(zé)，但極端組織伊斯蘭國（IS）的一些擁護者在社交網(wǎng)絡(luò)歡呼勝利。
回家
當(dāng)埃及人Nader Shafei看到卡車沖向人群，還撞到多人時，他跑到車前，向司機招手并高喊：“停車，車下有個小女孩”。
他起初覺得只是一場事故。“然后我看到他掏出一支洛洛克手槍，意識到情況不對�！�
這時，警察開始朝卡車司機開槍，街上每個人都開始跑。
卡車司機駕車在英國人漫步大道上行駛了2公里后，被擊斃。這輛用于襲擊的白色卡車是租來的，警方在車上發(fā)現(xiàn)一些武器，包括無效的手榴彈和幾支假槍。
“我在中東習(xí)慣了這種場面，但從未距現(xiàn)場如此之近。”Shafei告訴朋友：“我們不能為逃避中東的恐怖襲擊跑到歐洲了。中東發(fā)生的，現(xiàn)在在任何地方都可能發(fā)生�！�
周五上午，從公寓目擊了全過程的Pierre Roux走出公寓，在一個無人認(rèn)領(lǐng)的尸體旁點了支蠟燭。在他對著尸體祈禱的時候，警察正實施戒嚴(yán)。
警戒線外，許多人拿著行李準(zhǔn)備趕赴機場。
唐璐回到賓館后，幾乎一夜無眠，她開始搶去巴黎的火車票。昨天下午兩時，她和丈夫離開尼斯，并買了回家的機票。
鄭曉已在歐洲定居四年，也對法國治安早有心理準(zhǔn)備，但仍覺得后怕。昨晚，她搭飛機前往布達佩斯�！叭绻皇怯H身經(jīng)歷，很難體會到那種大規(guī)模的恐慌�！�
余熠逃亡到朋友家待了一夜。第二天15日早上7時30分，尼斯的街道恢復(fù)了平靜，她拿出手機拍了張街景。
“挺好的地方，陽光沙灘�！庇囔谟行┑吐�，她準(zhǔn)備收拾行李，回到巴黎。
本版采寫/新京報記者 唐愛琳 楊靜茹 程媛媛 王煜 實習(xí)生 宋佳 付子洋 蔣鵬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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