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秋雨剛過,秦安縣興豐鄉(xiāng)的層層梯田里,紅艷艷的是蘋果,黃澄澄的是玉米。掠過墨綠的榆槐濃陰,一幢幢紅頂白墻的二層小樓,在山坳坡頭間格外引人注目。鄉(xiāng)上的干部告訴我們,秦安縣“貨郎擔”的發(fā)源地就在這里,興豐村就是昔日最著名的“貨郎村”,至今還有100多人在跑“貨郎擔”。
在興豐鄉(xiāng)黨委書記的辦公室里,我們見到了興豐鄉(xiāng)興豐村的幾位“貨郎擔”。
56歲的李喜喜率先打開話匣子:“我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跑貨郎,幾十年來走過甘肅和青海的許多地方!彼f,每跑上一趟,他能穿爛兩雙黃膠鞋。跑的地方不是牧區(qū),就是僻遠山區(qū)。整天挑個擔子走村串戶,“梆梆當當”搖著梆郎鼓,擔子支在人家大門口,婆娘娃娃就“呼拉”一下子圍過來了。
李喜喜說,跑貨郎長年在外,正月里出門,寒冬臘月才回來。先到縣城小商品批發(fā)市場,批發(fā)上兩三百元的貨,然后搭班車就走了。東西沒啥值錢的,都是些針頭線腦,換些頭發(fā)、豬毛和皮革,三四個月就換完了,回來賣給河南、山東客商。一年下來,本錢就能翻好幾番。
今年48歲的貨郎李金榮說,過去跑貨郎,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,白天挑個擔子轉(zhuǎn),晚上住不上旅店,只好睡爛草窯,半夜又冷又害怕,怕被狼叼跑了。當然外頭還是好人多,1990年他在和政縣的一個鄉(xiāng)里轉(zhuǎn)著,早晨出去時天陰著,12點鐘下起了大雨,只好躲在一家門口避雨,直到傍晚,雨還不見停。這時一位婦女出來說:“貨郎,你進來坐嘛!蹦羌胰撕軣崆,管吃管喝不要錢,還讓自己白住了一晚上。他說此后每從她家門前過,總是忘不了這件事,心里感覺很溫暖。
“你問都啥年代了,我還去跑貨郎。那我告訴你,我們村子對面的上城、寧灣兩個村,過去全都是一起跑貨郎的,如今人家樓房蓋了20多棟,都奔到小康了,可我還住在過去的老房子里,咋能不急,咋不去跑哩?”
45歲的李根學,是幾個人當中最年輕的“貨郎擔”,他15歲就出門打工,結(jié)果沒拿上工錢,就扒火車回了家,從此獨自外出跑貨郎。他說:“起先本錢才200來元,現(xiàn)在已有1000多元了,每月凈落2000多元!
沿著興豐村新鋪的水泥路,我們走進貨郎李興仁的家,新掰的玉米棒子堆在院落,他用腳往一塊踢了踢,就從上房的桌子底下,拖出了一個舊木箱,從里面翻騰出前幾天進的貨——花布、絲線、發(fā)卡、針葫蘆、指甲刀……還摸出了一把梆郎鼓,“梆郎梆郎”地搖了搖,看他那認真的樣子,仿佛他又走在了那走村串戶的鄉(xiāng)間小道上去了。
“起的沒遲沒早,吃的沒壞沒好”,這是過去貨郎擔的真實寫照。李興仁說,秦安最早的“貨郎擔”,全都是逼出來的,過去家家沒糧吃,只得出門混個肚子飽,嘴里省下了口糧,也等于掙到了錢。當然,現(xiàn)在吃飯不成問題,跑貨郎擔是為了掙錢。
李興仁還一個勁地夸贊現(xiàn)在黨的政策好。他說如今白種地不繳稅,上面還給倒找錢,白面頓頓能吃飽,一家四口還能領(lǐng)低!,F(xiàn)在跑貨郎不用擔心家里沒飯吃了。說到后來,他還反問:“你說共產(chǎn)黨還要對百姓咋好?”其他幾位貨郎都笑了。
縣上一位干部說,興豐鄉(xiāng)硬村的貨郎李東博,從跑貨郎起家,發(fā)家致富后熱心村里的公益事業(yè),被選為秦安縣第15次黨代會的代表;付寨村的貨郎付相義,被選為縣人大代表;在秦安縣城創(chuàng)業(yè)的民營企業(yè)家,有很多人就是從“貨郎擔”一步步走到今天的;甚至有些貨郎擔出身的企業(yè)家,把事業(yè)發(fā)展到了西藏、青海和東南沿海……
“貨郎擔”的梆郎鼓至今還在秦安的山路上“梆郎梆郎”地響著……